王宗燁
安康多山，山一多，水就長，各處溪水涓涓匯聚，誕下了耳熟能詳的恒河、月河、旬河、嵐河……大小1300多條清流。這些密密的水流，如血管般穿行，滋養著這片土地。
盛夏時節，我踏入了這“1300多條水流”中的“雙河口”，去探尋那些在茶馬古道上消逝的光陰。
當車子繞進群山，雙腳剛踏上土地，那些曾經的人影馬影，仿佛在石階舊痕上搖曳。“千繭挑長安，擔鹽半月還”“腳歇雙河街，一氣出灃口”的歌謠，就跟隨緩緩而來的山風實虛交替，沖擊心靈。
“雙河口”，地處漢陰縣城北27公里處，既不毗鄰大河邊緣，也不在人煙稠密之地，卻因其古樸的建筑群落而格外引人入勝。古鎮四周石砌的高墻，像個山寨，步入其中卻豁然開朗。只見碧空如洗、山水環繞、木樓重重，像是一處古時候的“江湖”，家家皆懸牌掛幌，有酒肆、醫館、鐵匠鋪、油坊等；又像是一處景區，步道蜿蜒、青石鋪地、花草相隨。
漫步長街，極具代表性的景觀是一隊馬幫雕塑。在氣勢恢宏的馬幫雕塑群中，領頭的馬夫緊握韁繩，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。他身后的馬匹背負著沉重的貨物，蹄聲似在耳畔激昂，鼻息仿佛噴薄。而那些落在后面的馱夫，背負的貨箱比他們自身還要龐大，使得他們與隊伍的距離逐漸拉開。這組雕塑栩栩如生，它既再現了茶馬古道上的艱辛，又讓人不禁產生一段遐想。
穿過主街，再往里是小街。小街雖小，但宛如碧玉，有精雕細琢的美。街頂紙傘點綴，街面青磚橫陳，街角活水聯通。小街美在活水之溝，一拃寬的溝，四季之水奔涌不斷，帶來了生氣和潺潺童趣；美在四處的擺件，有的人家在門前排列瓦缸，缸里蓮花朵朵，粉若閨秀；門前擺放的石件也是一美，頑石經年累月，在水的滋潤下生出些許青苔，翠色欲滴，賞心悅目；還美在精心修飾，一些人家在房側空地依勢修了臺階，又筑石欄、石亭、石凳，植密密小竹、簇簇細花，秀美之氣簡直不輸詩詞所歌。
賞完小街，登至古鎮高處，便獲得了一個俯視全局的視角。四周山頭仿佛頂著天，山體的蔥蘢似乎漫到空中，與藍天白云相互銜接。水的走向清晰了，一條從古鎮腳下直直地鉆進遠山，另一條行于古鎮，也蜿蜒逃進了遠山。一座座木樓，露出了用石片繕葺的頂子，似一條條擱淺的大魚敞露的鱗。靠河道一側的木質山墻，也一面面顯露出來；半開和緊閉的窗，一扇扇錯落搭配，構成一派獨特景致。水聲聽不見了，人聲也聽不見了，唯有日光照過我，再從一家家山墻斜射到地上，勾畫出一條條明暗交替的線，連接著喧騰的過去和靜寂的現在。
這是一群怎樣的人，能在繁華落幕后繼續堅守這方土地呢？我開始思量，也開始嘆服。漸漸，山風裹挾了草木清香迎面吹來，舒爽極了。我開始放下世間的紛雜，并在這高處小憩片刻，呼吸了這里的山水靈氣后，才突然像被點醒似的明白了一二。在紛擾的世間，我們的得失如同變幻莫測的白云，那些追逐名利的人，最終不過是換來幾聲空洞的吆喝。而我們的每一步行走，卻始終離不開故鄉的陪同與守候，它既是我們生命的起點，也是我們靈魂的歸宿。
當我把時間拉長，站在茫茫歷史長河上再來審視這片土地時，山依舊是那山，水依舊是那水，六百年風雨兼程的雙河口古鎮，依舊養育著一方人，溫暖著一個個行客。逝去的歸于這方厚土，走來的將繼續扎根。
